第一章

推開門，程母趙淑敏正端著一盤菜從廚房出來，看到程陽靈後，立刻把菜放到桌子上，替她把書包拿下來。

“第一天開學累不累？”

程陽靈順勢把書包摘下來放到一旁的櫃子上，搖頭：“不累。”

又看了眼餐桌上的菜系，自覺從碗櫃裏找出碗筷，盛好飯擺在桌上。

趙淑敏把最後一盤菜端出來的時候，程父程明恰好回來，先是誇了趙淑敏的晚飯，而後又問起程陽靈開學第一天怎麽樣。

程陽靈一一回答著，趙淑敏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，“明天我去醫院給你拿診斷證明，靈靈你就別上體育課了。”

程陽靈點頭，默了默，說出自己的想法：“我還是想適當運動，我不能一直不運動。”

趙叔敏點頭：“可以，你要適當，不能強迫自己。”

程陽靈再次點頭，糾結一瞬，還是沒說出她今天去搬書的事情，她不想讓他們擔心。

吃完飯，程陽靈本想洗碗，但趙淑敏和程明不知道從哪裏知道她明天有個摸底考試，沒讓她洗，讓她去覆習。

程陽靈拗不過，只好回到臥室。

她雖然休學半年，但是高一的兩次摸底考試都趕上了，她記得是原來學過的知識以及新學期準備學的。

高二的知識她一點都沒看，高一的知識......

程陽靈想了下她高一一年的成績以及七月份的期末考試成績。

也一般。

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一個想法——

祝清曜學習成績應該很好，因為他今天說他偏科，那他的理科成績，應該很好吧。

程陽靈忽然有些氣餒，她最多最多，也就算英語和物理好一點。

深吸一口氣，又緩緩掐了下自己臉上的肉，打開她最不擅長的化學，看著上面的方程式，開始背。

迷迷糊糊之際，趙淑敏輕輕敲了敲她的門，程陽靈一驚，立刻清醒過來，打開門。

見她端著一小份水果站在門口，提醒她不要太累，勞逸結合，程陽靈點頭。

沒了學習的心思，索性找出手機給自己定了個鬧鈴，這兩年微信開始盛行，程陽靈雖然有，但還是不怎麽用，看了眼Q.Q，毫無動靜，側著趴在桌面上，一側的手近在眼前。

思緒漸漸飄遠，腦海中浮現出今天和祝清曜一起回家的女生，長得是真的很好看，又高又瘦，性格也好。

一股不知所措突然襲來，程陽靈內心一驚，壓下這沒有任何緣由的異常，再次把註意力放到課本上。

-

隔天被鬧鈴叫醒，程陽靈快速洗了漱，趙淑敏早就做好早飯，她上班時間比較早，就在餐桌上留了張紙條。

吃完早飯，拿起那個空蕩蕩的書包，卻在打開大門的那一刻，楞住。

她忘記昨晚祝清曜和她說過，今天要一起上學的事情。

不知道他在這裏等了多久，就這麽怔怔看著他，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。

還是祝清曜輕笑出聲，稍稍弓下身子，替她關上門。

在他彎下身子那一刻，程陽靈能清楚聞到昨天下午一直縈繞在她鼻周的味道。

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兩人距離太近，往旁邊挪了一步。

抿了抿唇，道歉的話脫口而出：“抱歉。”

祝清曜直接笑出聲：“你抱什麽歉，我也剛出來好不好。”

程陽靈擡眸看他，小巷是東西方向，清晨的太陽在他身後照過來，很奇怪，明明應該是一天中日光最單薄的時刻，但她就是覺得，這清晨的日光仿若給他披了萬丈光芒。

恍惚間對上他的眼睛，淺棕色的瞳孔很漂亮，裏面倒映著她的面龐，甚至還能看到她呆楞的樣子。

臉頰驀然紅了起來，迅速收回視線，檢查一下門，而後快速經過他身邊，只留下一道極輕的聲音：“走吧。”

仿若是她在呢喃細語。

祝清曜看著她的背影，走得很快，像是在躲他。

目光又緩慢上挪，放到她發紅的耳尖，唇角向上彎起個弧度，小跑追上她，在還有一步距離的時候，停下，顛了顛她的書包。

“不是，同桌，你背一個空的書包幹什麽？”

程陽靈剛準備停下，卻想起昨天在樓梯拐角處他說的話，又繼續向前邁步，只不過速度慢了些：“裏面有筆。”

祝清曜震驚：“那你直接放兩根筆在家裏不就好了？”

“......”

祝清曜看她這樣，想笑，又強行忍著，說出他內心的猜測：“你該不會一直這樣吧？”

“......”默了默，程陽靈有些自欺欺人的解釋：“我筆不多，還沒來得及買。”

“哦~”祝清曜拉長尾音，看起來像是信了她的話：“那下午放學咱兩一起去買吧？”

程陽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，啊了一聲。

祝清曜補充：“去買筆。”

程陽靈訥訥：“哦。”

說不上同意，也說不上拒絕。

一種矛盾又詭異的想法在她內心形成，程陽靈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，她想和祝清曜多接觸一點，但又不想讓他註意到自己的難堪。

程陽靈低著頭，內心一直想找個話題，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兩個人就這樣沈默走到昨晚和溫落分別的路口。

停止腳步，看向那個巷口。

祝清曜回頭看她，覺得好笑：“你在幹什麽？”

程陽靈解釋：“等你朋友。”

“他倆早就走了，他們文科生要背的東西多，所以他們兩個早晨不和我一起。”

“哦。”所以，他是沒有朋友了，才和她一起上學的吧。

低著頭，繼續向前走。

情緒莫名低落起來，過了一會兒，她聽到身後的人突然說：“即使他倆和我一起，我也準備和你一起。”

程陽靈這次停下，直接回頭看他。

卻沒料到他就站在自己身後，這麽一回頭，兩人間的呼吸彼此交融，他低著眉眼，好像不怕冷似的，清晨就穿個短袖出門。

許是祝清曜也意識到距離太近，兩人皆是向後退了一步，程陽靈小聲問他：“為什麽？”

“因為你是我同桌啊。”頓了下，祝清曜意味深長的：“也可以說，算是我朋友。”

程陽靈一滯，他是第一個，和她說，她是別人朋友的人。

她本來就是個慢熱的性子，而趙淑敏和程明這些年工作很忙又到處跑，導致程陽靈也一直在換學校，所以這也就導致了，她從小到大幾乎沒什麽朋友。

直到去年他們一家才穩定下來，這半年從租的小區裏搬出來，程明買了這裏，他們才算是徹底定居下來。

程陽靈有些不可置信，再次確認：“可以嗎？”

“可以。”祝清曜點頭：“而且你看，咱們倆又住對門，挨得這麽近，怎麽不能成為朋友了？下次我們三個出去的時候，我喊上你。”

說到這裏，祝清曜忽然反應過來什麽，“誒，這麽說起來，我還沒你的聯系方式呢。”

然後祝清曜從口袋裏掏出手機，程陽靈瞪大眼睛，有些不可置信，“你上學還帶手機？”

“對啊。”祝清曜理所當然般：“我帶手機又不影響我成績，沒關系的，只要不讓老師看到就行。”

程陽靈點頭，小聲解釋：“我沒帶。”

“那你告訴我你的，我直接加你。”

然後，祝清曜一一問走了程陽靈的Q.Q、微信以及手機號碼。

在看到程陽靈Q.Q和微信名字的時候，有些好奇。

“誒，同桌，你為什麽都是00啊？”

程陽靈眨了眨眼，很認真給他解釋：“因為我爸媽叫我靈靈，我就用了數字。”

“奧。”祝清曜彎起眉眼：“那照你這麽說，我這個曜，還可以諧音成幺，那我把我名字也改了，叫11。”

程陽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，順著他的話問下去：“哪個諧音？”

她這麽一問，祝清曜一時間也想不出來個詞語，只好用最直白的方法：“就是那個撇折撇折點的那個字。”

說著，祝清曜還在空中給她寫了一遍。

程陽靈了然，兩人邊說邊來到車站，公交車碰巧要進站，程陽靈掏出公交卡，自動往後退了一步，想讓祝清曜先上。

祝清曜看她一眼，不解：“你往後退什麽？”

“讓你先上。”

“不用，”祝清曜輕輕推著她：“你先上，我在後面。”

公交車恰好停穩，車內站了許多同校的學生，程陽靈不想讓他們兩個被車內這麽多人註視著，只好先上車。

車廂內站滿了人，只剩下前門口一小處位置還有一點可以扶著的空隙，程陽靈糾結一瞬，占了一小部分，而後指了指僅剩下的那一小塊地方，“你扶這裏。”

“不用，你自己扶著吧，我沒事。”

程陽靈歪了歪頭：“那你萬一摔倒了怎麽辦？”

祝清曜挑眉：“不會的，看我一會兒給你露一手。”

話落，他靠著車門處，什麽也沒扶，就站在那裏。

司機發動車子，程陽靈慣性向後倒去，另一只手迅速放到欄桿上，又看了眼祝清曜，他好像一塊千斤重的石頭，站在那裏絲毫不動。

從車站到學校，還要經過個路口以及紅綠燈，車子起伏大的時候，她總是下意識看他，偶有晃動但都不大，然後又不得不在內心佩服一下他。

一路走走停停，終於到了學校門口，程陽靈下了車，看著和她並排走的祝清曜，很自覺的放慢腳步，兩人間的距離剛拉開一米，祝清曜就註意到了，回頭看她：“你怎麽突然慢了？”

程陽靈輕咬了下唇，解釋：“我怕我和你一起別人說閑話。”

祝清曜語氣沒什麽溫度：“哦，行吧。”

程陽靈垂下眼眸，雖然意見是她提出來的，但聽到祝清曜答覆那一刻，她還是有些難過，就好像他剛剛說的兩個人是朋友就像是玩笑話。

祝清曜向前走了幾步，兩人剛拉開距離，他轉瞬又轉過身子和走到她身邊。

程陽靈不解看他。

“一個班的，還是朋友，有什麽可怕的？”

程陽靈覺得，他好像帶著一股風，又像是帶著暖意的太陽，來到她身邊。

還不等她開口，祝清曜繼續說：“再說了，咱倆都一起做公交車了，還怕什麽？”

頓了頓，祝清曜忽然扯了扯她的馬尾，力道不重，很輕：“同桌，你怎麽這麽膽小啊。”

膽小......

倒確實可以這麽說她。

她不喜歡成為人群的中心，所以昨天老師說最後一排的人去搬書，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，她去了，在準備把書送到講臺的時候，她逃避了。

她覺得，她這樣的人，就應該是一直不被註意著的，就像是路邊土地裏雜亂叢生的野草，自始至終，就不應該被別人註視著。

因為她胖，她學習不好，她可以隨意的受人擺弄，但是她說不出拒絕的話。

她好像，就應該是逆來順受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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